8.03.2014

星期天過後的星期天下午 1

*Marty/Rust,下集完



1
電話聲喚醒Martin時他第一個反應是去找身旁的Meggie。他理所當然撲了個空。昨夜殘留的酒精仍在腦中作祟,鈴聲持續作響。他扯起沙啞的喉嚨質問隔著一層樓板的同居人是否打算吵醒整個社區的鄰居才肯接聽那通見鬼的電話。
Martin躺在原地靜待鈴聲將他的耐心消秏殆盡。他又躺了好一陣子直到鄰居將那通能將上帝吵醒的電話接起,才想起被成疊的案件資料壓在最底的那張話費帳單已逾期多時。

Martin熟門熟路摸進廚房,打開冰箱拎出那罐才拆封不久就剩下半罐的牛奶盒,他打算給自己弄杯像樣點的咖啡。在他搬進來以前Rust從來就不知道像樣的咖啡是什麼概念。一旁的咖啡機是跟著Martin搬進來的,咖啡豆就擺在抽屜最顯眼的位置,永遠保持搬家途中隨手放置的最後狀態。
咖啡壺滅了紅燈。
Rust腳步踉蹌地進了門,Martin比起他更像是這間屋子的擁有人。Martin幾乎已經習以為常他一聲不吭。咖啡稍微放涼,Martin倒了一馬克杯配上比例適中的牛奶,他沒忙問對方要不要來上一杯,他已經知道答案會是什麼。
時間接近中午,房子裡仍然一片漆黑,冰箱背後的冷光是這個空間的唯一照明。Rust靠坐在稱為床舖仍然相當勉強的邊沿動也不動。黑色皮革將他裹在黑暗裡,他伏在暗裡像只負傷的野獸,以靜制動,呼吸滯重。
Martin覺得自己喝咖啡的聲音都像是該死的噪音。在Meggie的事情後Martin住進Rust家裡,他應該對此感激,他實際上也是,Rust卻像從來不知道這件事,這點變化沒有改變他分毫,他們不在廚房照面時交換早安--社交性對白總是保留給辦公室之用--Rust的晨間訓練照舊如常,先起Martin還會因為瞥見他人私生活全然陌生的頁面感到些許尷尬,他很快地回想起來Rust從來就不是他人。

Martin想起從前充滿楓糖香氣和笑聲的星期天早晨。Rust依然背過身,動也不動。Martin從來就不擅於應付沉默,"這可是你的地方不是什麼該死的'沉默是人類僅存的最後美德'辦公室裡,出點聲音成麼,伙計。"
Martin忍不住有些好笑,"你是怎麼,昨晚做了操蛋的惡夢了?大白天就睡得昏天黑地可不符合你24/7的工作習性。"
對方看上去不比平時更頑固些,Martin不意外他的聲音成了這空間裡的唯一聲響。
Rust聞上去像是煙草與大麻的混合體或者更糟糕的他不願意在難得假期裡想起來的東西。
"老天,你是上哪去了,假如我不知情肯定會相信那個'那傢伙曾在毒窩裡兼差賺取外快'的謠言,那可是賭注最高的一個你得知道。"

Martin期待一句粗口或是一針見血的嘲諷反擊,Rust從來不回應他的期待。他試圖扳過對方的肩膀,皮革似乎被體溫煨得更加柔軟,Rust的目光和他撞在一塊,直接,不假修飾。Martin一次也沒想起那個錯置的晚餐邀約門外發生過的從前。

"見幾個老朋友。"Rust將目光移開,聲音沙啞。"沒什麼特別的。"

"是啊'幾個朋友',我在期待什麼比這個更合理的答案。"Martin忍不住嘲諷,又問:"事情進行的怎麼樣了,你知道的,關於你說的那件事。"
Rust像是沒聽見,猶自沉浸在某個只有他能察覺的虛無世界背後,目光所及之處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一切都很順利,已經和以前的線人接上線,我們很快就能和那婊子養的Reggie Ledoux會上一面。"

"你看上去不像是'一切都很順利',你確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一切都很不對勁,Martin感覺得出來。Rust每回出去和線人接頭之後身上殘留的氣味,那件穿了三個孔的皮夾克像是某種未知世界的入場卷,Rust Cohle取而代之埋藏在紅色鐵皮箱裡頭,和那些代表舊世界一角的槍械一起陳列箱底。

"那些人沒這麼輕易會將老底揭給原本已經領了死亡證明書的人看,得費點時間,事情正在往對的方向前進,耐心一點。"

Martin沒有被這番言詞說服,他的神經繃得死緊,並不只是事情的進展不如預期。Rust在避著他,在此之前他不會用這個形容詞在那混蛋身上。Rust又一次從他手下滑開,皮夾克不知為何像是第二層皮膚一般難以抓握,Martin再次嘗試將Rust從角落拖出來,這次Rust沒有閃躲或者只是他不想應付Martin,他大剌剌攤在那兒,維持Martin鬆手之後的姿勢動也不動,泛紅的眼圈和自下襬滲出面積不斷擴大的暗紅汙漬在冷光之下一覽無遺。
"操,你身上有個正在流血的傷口,而你所做的就是攤在那兒動也不動?"

Rust連看都沒看一眼。"是麼,我甚至沒感覺到痛。"

"你當然感覺不到了你這狗娘養的,因為你他媽的嗑高了。"Martin想移開視線,接著發現這和盯著個正在滴答作響的定時炸彈一樣無法作視不管。"今天是該死的星期天,你甚至不能在見鬼的輪休日消停一日,你自己是個三百六十五天的全勤工作狂別人可他媽不是!"
Rust半闔著眼,焦距短暫地停留在Martin身上又游移開來,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要對此作出任何處置。Martin握緊拳頭又鬆開。

"你這雜種。"Martin檢視了Rust的傷口,傷口看上去有些不妙,利器在他身上劃了一道縱向開口,所幸看上去並無傷及其他臟器。
Rust說:"給我一支菸",就像那是最好的止血劑一樣。Martin有些難以置信的瞪著對方,在尚未反應過來以前擦亮打火機湊了上去。Rust搭在手腕上的手指比他意識到的還熱。

屋內不知過期了沒有的醫藥箱散落一地。簡陋的醫療用品只能一切從簡。乏人問津的傷口半沾黏在T恤上頭,Martin費了點功夫剪去周邊布料,餘下一小塊衣料浮貼在創口之上不肯輕易就範。
"這可能會有點疼。"Martin說。Rust深深吸了一口菸。

紗布吸去傷口浮腫外緣滲出的新血,消毒酒精覆上傷口前一刻Rust閉上眼睛,短促地吸了口氣。剩下的善後工作對Martin來說輕而易舉。將醫用膠布固定好紗布四周,Martin拍了下對方的腿,"好了。"

Rust闔上的眼皮微微顫動了一下沒有立即張開。Martin等在那裡,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Rust像是有些困難似的撐開了眼,有什麼從前凝固在那目光之後的東西融了出來,帶有腐蝕性,流經之地界線隨之消融退卻。Martin忽然意識到他們距離太近,Rust手上的香菸即將燒到盡頭。

吞吐出最後一口煙,Rust的眼神在白煙背後模糊不清。Martin沒有察覺酸液持續流動,沿著他退開留下的間隙四處流竄。那不是屬於Rust的眼神,那副神情來自他們互不相識的舊時代,放肆同時神經質般警醒,長久處於混沌情勢下的附帶產物。Rust的手指抓握住Martin的手,把對方的手指從自個腿上挪開,按著Martin的肩膀借力起身,床單攪成一團混亂被牽連拖下地面,拖沓著腳步越走越遠。

遠處模糊傳來碰撞聲響,Martin沒有在意,他不想去想,那已不關他的事了。
  
Martin離開之後上了離那裡最遠的一間酒吧,點了超出負荷的酒,和一個以上的女人搭話,他打算推遲回去的時間,如果今晚有地方留宿的話或許明天再回去。他希望再次進門以後一切如常,界線同國界一樣不可搖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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